第8章 收网-《第一辞色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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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夏菀说着便看向我,我看了看她们便专心給小火炉扇风。夏菀把那些小衣服放好合上箱盖,叹息一声:“他这些年真是变了很多。”

    聆裳和夏菀又说了几句,她便拿了衣服走过来,经过我的时候有些吃惊地停下脚步:“阿止,你身体不舒服么?怎么在发抖?”

    我直起身来,活动活动筋骨:“蹲久了,身子麻了。”

    这天明明没有干什么活,我却觉得很疲惫。便是如此疲惫晚上也没有能早早睡着,我睁着眼看着天花板,听着子蔻安稳的呼吸声直到东方渐白。天快亮的时候我终于迷迷糊糊入梦,梦里我看到了阿夭。

    我已经多年没有梦到他了。

    他还像十四年前那样,穿着件鹅黄色的衣服,抱着比他还高的琴站在我的面前,他长得好看笑起来更好看,有一双琥珀色的澄澈眼睛。

    他离我有两步之遥,我上前一步他却后退一步。

    他对我说——对不起。

    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。

    他只是看着我,温暖又凄伤地看着我,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。

    梦在此处戛然而止,醒来的时候子蔻在旁边喊我的名字,她说我在发抖,她有点担心我。

    “你做噩梦了吗?”她问我。

    我点点头,想了想却突然笑了出来。我拍拍子蔻的肩,说道:“这么多年了,这世上居然还有能让我害怕的东西。”

    “梦只是梦,你别怕。”子蔻很笃定地说着。

    我看着她的眼睛,笑笑:“嗯。”

    这日我和嫦乐墨潇南素陪同姬玉面见樊君,他穿得优雅笑得妥帖,既谦和又不失贵族的威严。

    樊君有些懒洋洋的,传闻中他对政事颇不上心,看来确实如此。双方寒暄落座之后,樊君倚在那金丝椅背上,慢悠悠地说:“久闻公子有奇策,说来孤听听。”

    姬玉行礼,笑道:“奇策不敢,但有一条长生之方,献于君上。”

    一听到“长生”樊君的眼神就亮了起来,正襟危坐不复慵懒姿态,急切地说:“公子请讲。”

    我看见姬玉眼里的笑意,樊君上钩了。能被誉为天下第一说客,姬玉自有他的本事。他言说余国立国之时曾捕获一只千年神龟,供奉至今,是以余国国主历来长寿。强夺神物怕是对神不敬,但若是樊国能救余国于水火,便可顺理成章要他们献上此神物。

    丞相主张今年樊国有水灾收成不佳。此时开战劳民伤财,应该养精蓄锐。姬玉道吴国正是气势嚣张,哪里会给樊国养精蓄锐的时间,彼时他攻下余国得了余国粮仓,难免不会攻击邻近的樊国,那时再交战为时已晚。如同渡河,敌方在河中之时正是最薄弱,出击轻易便可取胜,敌方已经渡河而来陈兵列阵,最是气势高昂,再出兵已经晚了。

    丞相又说那吴赵大军人多势众,即便樊国帮余国也不能获胜。

    姬玉反驳道吴赵大军虽然是来势汹汹,可也是同床异梦,若可使两国联盟破裂,取胜易如反掌。

    我见他三言两语陈情利弊,轻描淡写地蛊惑人心,那些计策和形势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,就像是果子裹了一层蜜,酿成诱人的蜜饯。樊君的情绪变化完全被他掌控在手里,每次皱眉每次大笑他都各有应对。他便如此攻城掠地,看着樊君被他一步步说动。

    游说者,攻心为上。

    他那些精巧的语句从我的脑海中飘过,并未留下半分重量。我只是细细地看着他,看着他的眼睛,鼻梁,嘴唇,下颌线,听着他说话时时而上扬时而低沉的尾音。所有一切无比陌生又似曾相识的细节。

    或许是睡得太少了,我的思考变得艰涩迟缓。这些碎片式的影像在我的脑海中纠缠,我如同在一条黑暗的路上奔跑,直至穷途末路。

    接近两个时辰的对辩之后姬玉大获全胜,樊君答应出兵又给了大笔赏赐,他微笑着应下。丞相面色不佳,行礼告退。

    樊君求仙问道这么些年里,一直是丞相主持朝政。前些年樊君在仙药仙术上花了不知多少银子,直到丞相举荐“仙人”给樊君,樊君才有所收敛。

    丞相虽然说是独断了些,却也是尽心尽力。他与候府虽有不睦,但在出兵这件事上却不是针对项少涯。今年樊国水患严重,丞相是最知道利害的,出兵余国就像是押上国运的豪赌。他不愿赌罢了。

    我们随姬玉一起出门时苏琤已经等在门口,她同姬玉说了几句话,眼里已是止不住的笑意。

    真是可怜的姑娘,我这么想着。

    回到侯府的时候我遇上了梓宸。他本是忙人,自从那次揭穿他身份的谈话后我们少有谋面,此番我们在花园的回廊上打了个照面。他愣了愣之后便笑起来,神色如常:“阿止姑娘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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