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八章 别祖霍夫(4)-《花与剑与法兰西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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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难道我现在的处境很好吗?好处坏处有什么区别?”娜塔莎还是一脸不屑地抢白了哥哥,“我现在是你们的囚徒,难道就连说几句话的权力都没有了吗?”

    “囚徒?有你这样待遇的囚徒吗?”这时候,别祖霍夫伯爵终于忍不住了,他满面怒容地看着娜塔莎,“如果不是还将你看作是女儿的话,那么我早就给你惩戒了!你以为背叛了我们的事业的人,还会有什么好下场?”

    “您难道不是害怕别人对您问起我的下落时无法交代,所以才没办法惩戒我的吗?”然而在父亲的呵斥面前,娜塔莎却一点也没有退缩的迹象,“您的眼里,理想才是最重要的,为了拯救俄罗斯做什么都是对的,难道您会顾忌您的一个女儿?”

    这毫不客气的反驳,把伯爵顿时气得浑身发抖,他颤颤巍巍地抬起满是皱纹的手,然后重重地拍到了桌子上,“拯救俄罗斯有什么不对吗?!”

    “对,对极了,您是圣人,您将拯救整个民族……”看到父亲如此生气的样子,娜塔莎倒是僵了一下,但是心高气傲地她终究还是不肯服软,“可是您为了这个崇高的目的,到底想要牺牲多少东西呢?明明……明明可以走一条安稳得多的道路,让一切更加容易地变好的,结果您呢?您就为了自己的偏执,一定要让大家变成仇敌,让俄国流尽鲜血!您只图自己成为圣人,但是有没有想过您无权让其他人因为您的想法去死?!”

    “我……我只顾自己?我只想着让自己开心?”伯爵气得几乎哆嗦了起来。“见鬼!我居然生出了这样的女儿!就为了一个风流浪子,她居然这样忤逆她的父亲,用这么恶毒的话去污蔑他!”

    “不,不是因为某个人!而是因为我觉得您的做法不对!”也许是因为这个指控太过于令人尴尬的缘故,娜塔莎的脸微微有些发红,“我到了这个年纪了,难道您觉得我还会因为爱欲去改变自己的看法吗?不……我反对您,是因为您无视了现实,无视了我们如今有一个乐于去改革,乐于让俄国走向应走方向的皇太子殿下,他可以让您的梦想实现,让俄国少受多少苦难!”

    接着,她看向了芙兰,仿佛是想要解释自己的立场似的,“特雷维尔小姐,我和父亲反目,绝不是和他们说的那样爱上了亚历山大殿下,而是因为接触了这么久之后,我已经了解他的为人,我了解了他崇高的理念,他是真心想要让俄国走入现代化,革新掉一切旧日的奴役和桎梏的,只要他登基,他一定将会去改革掉所有恶政……让俄国走向富强,既然这样,为什么我们一定需要一次革命呢?为什么我们非要让俄国流一遍血呢?您是法国人,看来还是贵族,想必您是知道革命到底是怎么回事的吧?如果真的按我父亲的设想去做……我们原本的温和改变希望就没了,到处都会流血牺牲,我……我只是不想看到这种结果而已,难道我这样有错吗?”

    “你们的皇太子殿下想要改革?”芙兰有些不太相信地看着对方。

    和大多数欧洲人一样,她印象里沙皇皇室就是一群迷信武力、粗蛮无礼而且嗜血成性的帝王,以镇压进步分子为乐,是反动得不能再反动的魔王,结果娜塔莎居然把这个亚历山大说得这么富有情理,她倒是有些不太相信,总觉得是恋爱中人的美化。

    “是的,他无数次地这样说过,不仅跟我,而且跟其他人说过。”娜塔莎马上点了点头,“只要他能够登基,他就会进行这一切改革,废除奴隶制,废除特权,废除一切让俄国落后的东西,让我们的祖国可以甩掉一切过时的旧包袱走上光辉的明天。您说,在这样的情况下,我们还有什么理由拉着俄国人民去流血呢?难道我们不应该去想办法帮助他吗?”

    “一派胡言!”还没有等芙兰回答,伯爵就直接打断了女儿的话,“我没想到你到了这个年纪,还会相信这种鬼话!让一个人放弃权力,你就是要一个人的命,结果你却还认为有人真心想要主动放弃?见鬼!”

    “您不了解他!”娜塔莎愤愤不平地瞪着父亲。

    “是啊……是啊!我不了解他,可是我知道你们!我看透你们这种人了!你们这群人对罪恶视若无睹,也不敢自己为改变世界而做些什么,最后却指望有个好爸爸来改变这一切!满心以为只要匍匐在沙皇好爸爸的面前,他就能够恩赐自由给所有人,”伯爵的脸色骤然变得难看起来了,“可是你们想过没有,任何人,任何头脑和身体健全的人,他作为一个人,和一个沙皇,一个皇太子差别在哪里?为什么非要把自己的一切幸福和希望寄托在一个沙皇身上?难道他认为沙皇会对他负有义务?难道他忘了沙皇不是一切奴役和血腥的总根源?”

    接着,他又长叹了口气,“就是这种对天降圣人的期待,对圣君的崇拜,对强权的畏服,对变化的恐惧,这才是这个民族破败和毁灭的根源!如果我们不早点从这种对好爸爸的迷信当中走出来,俄罗斯民族就永远会被奴役,永世不得解脱!”

    然后,别祖霍夫伯爵抬起头来,既沉痛又殷切地看着自己的女儿,好像想要借此来唤醒她一样,“醒醒吧,傻孩子,世界上没有圣人,也不需要圣人!俄罗斯人靠自己就能够拯救自己,不需要什么好沙皇好爸爸!也绝对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好爸爸身上!我就是要让俄国得到自由,让奴役从这片国土上消失,为了达到这个目的,一个亚历山大算什么呢?流血又怎么样?如果血能够洗干净我们民族身上的污垢的话,那我得说这血流得好!”

    “您的说辞说服不了我。”娜塔莎不为所动,“您拒绝一切减少流血的希望,这一点我无法认同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我就说女人做不了大事啊!一扯上感情,她们就什么都忘了!”伯爵禁不住昂起头来哀叹。“简直就是榆木疙瘩,怎么都教不动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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